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給家父冠上「孩子王」這個封號似乎不敬，然而這個綽號，還真非他莫屬。

爸爸喜歡孩子，這包括我們姊妹兩個親戚朋友的小孩，還有街坊鄰居的孩子。小時候我們住日本式宿舍，一到星期天下午，姊妹和街坊一大群小孩子就排排坐在客廳地板上，聽爸爸講故事。

爸爸會演布袋戲。天氣炎熱時，他穿著內衣短褲，嘴裡念著西遊記、封神榜、狸貓換太子精采片段，兩手各套一個布袋木偶，比來比去，或文或武，忽男忽女。孩子們目不轉睛看著，忽而傻笑，忽而尖叫。爸爸還會畫畫，畫什麼像什麼，一會兒給這個孩子畫匹馬，一會兒又給那個孩子畫頭豬。有時候，他乾脆把自己當玩具，躺在地板上讓我們給他梳頭。記得有一次我和姊姊把他的頭髮紮了小辮子，豎在頭頂上，像個娃娃，我們三人笑得前俯後仰！

不管坐什麼車，爸爸最擔心媽媽和我們姊妹沒有座位。車一到站，爸爸馬上把衣物從窗戶扔進車廂裡占位，一邊朝著還在後頭人群中的母女三人大叫姊姊的小名，「寶寶，寶寶，快來啊，這裡有位子！」當時我懵懵懂懂，姊姊說她總是裝成沒聽見，就怕別人知道她叫寶寶。

我們姊妹念高中大學時，爸爸漸漸跟我們玩不在一起了。那時借住在我們家的小阿姨生了小表妹、小表弟，爸爸又有了玩伴，不是抱著講故事，就是帶著去散步。但是他很關心我們姊妹的功課，我們要好的同學他也都熟悉。

記得我常跟爸爸「開會」討論我的看法。我的許多「不按牌理出牌」的見解，透過開會討論也得到了他的認可，甚至為我挺身而出徵得媽媽同意。我考大學時只填了自己愛讀的英語系、歷史系和中文系，總共十幾個志願，爸爸聽我解釋之後沒反對。念研究所時，我愛上老外同學，決定託付終身，媽媽極力阻止，爸爸問明原委卻答應了。他跟媽媽說：「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。只要她想清楚了，我們就該支持她！」

也許是耳濡目染，我發現自己在處世待人和克盡職守方面都受了爸爸很大影響。爸爸從不要求孩子為他做什麼，總想著怎麼減輕孩子的負擔。媽媽去世後，爸爸不願意拖累任何人，堅持一個人住安養院。儘管如此，他並不寂寞，他疼愛的女兒、乾兒女、外甥、姪兒、孫兒孫女，還有乾孫女都設法輪流陪他，為他解悶。他當年提拔的晚輩和我們姊妹的老朋友也不時探望他。

這兩年，高齡的爸爸甚至跟照顧者的九歲兒子也結了緣，又多了一個跟他玩、叫他爺爺的小孩。爸爸說：「一輩子當孩子王真過癮！」 - 情感文/晨石（世界新闻网）